嚼东西和读邮件，是逃避现实的放气阀，而诅咒骂人的粗话则就是工具。令人奇异的是，粗话讲出来，真的是很有力量。我有过这样的经历，曾经有些家伙，被我脱口而出的尖刻的粗话，给骂得差点晕了过去。‘操’，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几乎每个人的共同的口头禅。通过粗话，我们创设并且发展了许多我们特有的富有意味的语言表达方式。粗话是我们都能参与的最赶时髦的事儿。要知道，对于我们这些咸湿的陆战队老油条来说，不说粗话，是多么地艰难，即使是有女性在场，我们已经特别努力地注意自己的语言时，也很难完全避免粗话。
    粗话是粗暴的人身攻击，战争也是暴力和攻击，这两样注定是分不开的。我们是一群野蛮粗鲁的人，干的是暴力野蛮的事儿，粗话因此成为我们弟兄关系中的基础成分，由此使我们区别于国内时的人际关系。‘操他妈的’，明白了吗？这就象端起枪，开它一枪，但不伤害任何人。
    然而，最有力度的话，却是字数最少的话，甚至是无语的话。在881高地南峰的时候，有天中午，我象往常一样，沿战壕边散步。我四下张望，但不管我怎么找，都看不到另一个陆战队员，哨兵不在岗，火力点上也空着，整个阵地表面，除我以外，空无一人。我承认，每天这个时候，阵地上是比较空虚的，至少有一个排这会儿正在外面巡逻，其他大部分人都在睡觉，因为他们每天夜里都要设埋伏或在侦听哨位上。白天是可以随便一些，但也不能这么随便松懈啊！我抄起一支M-16步枪，登到最高点的掩体顶上，我把开关设成单发点射，然后向四面射击，所有阵地我都给上一枪，就象西部电影里演的一样。我飞快地打完了弹夹里的20发子弹。士兵们慌乱地从他们的洞里或掩体里象土狗一样蹦了出来。我站在最高的掩体顶上，枪端在腰旁，两脚分开，用目光扫视着高地，脸上一付严厉的混账般的表情。我头不动，只动眼睛，我眼珠扫过去扫过来，扫过来扫过去。我沉默着站在那儿，直到所有的人都从他们的洞里或掩体里钻了出来。像绵羊一样温顺地，他们一个个鬼鬼祟祟、扭扭捏捏地钻出来。陆战队员们只有在做错事被当场抓住的时候，才会这么温顺。有意地，我把手里的枪狠狠地扔地上，跳下掩体顶，走开了。我有节奏地走着，眼睛直视前方，什么话也不说。但是，他们全都听到了我的话。